最近看的小说《浓雾号角》

本来是在补妖精的旋律,在找插曲的时候发现了一部小说——雷·布雷德伯里的《浓雾号角》。
有几段我特别喜欢:

深渊。就这样一个词容纳了全世界所有的寒冷,所有的黑暗,和所有的深邃。

雾角吹响了。
而巨兽回应了。
一声呼喊,穿越了一百万年的海水和迷雾。一声呼喊,如此痛苦而孤独,让我的头颅和身躯都随之颤抖。巨兽向着灯塔吼叫。雾角吹响了。巨兽又一次咆哮。雾角吹响了。巨兽张开大嘴露出尖牙,发出的声音却正是雾角自己的声音。孤寂,寥廓,渺远。荒芜大海,凄冷寒夜,天各一方,与世隔绝。就是这样的声音。

“一年年过去,小约翰,这只可怜的巨兽远远潜藏在一千英里之外的大海,在水下二十英里的深处,等待着,等待着。这只动物说不定已经有一百万岁了。你想想,等待一百万年!你能等待那么长的时间吗?也许它是这类动物的最后一只了。我有这个预感。不管怎么说,人类来到这个岛上修起了这座灯塔,那是五年以前;又装上了他们的雾角,吹响它,向着遥远的海域吹响它。而在远方,你却把自己埋进沉睡,深深浸入对逝去世界的海之回忆;在那个世界里还有成千上万的你的同类。然而现在你孑然一身,孤独地生存在这个已经不属于你的世界上,在这个你必须藏匿起来的世界上。”

“但是雾角的声音传来了,消逝了,传来了,消逝了。而你也从深渊那泥泞的海底中惊醒;你的眼睛睁开,如同两只巨大的相机镜头;你开始游动,慢慢地,慢慢地,因为大海压在你的肩膀上,很沉。但是雾角的声音穿越了一千英里的海水,微弱而熟悉。而你腹中的炉膛也燃起了火焰;你开始上浮,慢慢地,慢慢地。成群的水母汇成河流,大片的鳕鱼聚作湖泊,你以它们为食,整个秋天都在缓慢地上升。游过薄雾乍起的九月,游过雾气渐浓的十月,号角始终在呼唤着你;直到十一月的末尾,经过一天又一天的减压,一尺又一尺的上升,你终于接近了海面,而且还活着。必须慢慢来;一口气浮上去的话,巨大的压差会让你爆炸。因此你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去浮上水面,然后又用掉许多时日去跨越冰冷的海水,游向灯塔。终于,你抵达了外面那里。小约翰啊,这可是创世以来最大的怪兽。这里的灯塔在召唤着你,有着像你一样的长脖子高挺出水面,有着像你一样的身躯,但是最重要的,有着像你一样的声音。你明白了吗,小约翰,你明白了吗?”

雾角吹响了。

巨兽回应了。

“去年,”唐说,“这生物整晚上都在绕着灯塔游,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始终没有靠得太近,我想它是觉得迷惑了。可能也有些害怕。还有一点点恼火,毕竟是游了这么远才过来。但是第二天,出人意料地,雾散了,艳阳高照,天空澄蓝如画。巨兽转身游走,躲开炎热和沉寂,再也没有回来。我想,这一年里它的心一定是始终挂念着这儿,辗转反侧,冥思苦想。”

巨兽离我们只有一百码远了,它和雾角互相呼唤着,当灯光扫过时,巨兽的眼睛映出的是火与冰,火与冰。

“这就是生活,”唐说。“永远是一个人在等待着另一个一去不归的人。永远是一个人爱某件东西胜过那东西爱他。到头来你就会想把那件东西毁掉,让它从此不再能伤害你。”

它远远地离开了,”唐说,“回到了深渊里。它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爱任何东西都不能太痴心了。它将蛰伏在最深的深渊里再等上一百万年。啊,可怜的东西!人类在这个可悲可叹的小小星球上来去匆匆,而它却在那儿等待,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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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喜欢这一段:
游过薄雾乍起的九月,游过雾气渐浓的十月,号角始终在呼唤着你;直到十一月的末尾,经过一天又一天的减压,一尺又一尺的上升,你终于接近了海面,而且还活着。必须慢慢来;一口气浮上去的话,巨大的压差会让你爆炸。因此你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去浮上水面,然后又用掉许多时日去跨越冰冷的海水,游向灯塔。终于,你抵达了外面那里。

读这一段的时候,我感到了绝美的浪漫。我一直认为等待是最痛苦的事,就像等待死亡比死亡本身更令人恐惧,而期待是最美好的事。它在上升的时候一定是满怀期待的,这三个月一定是一百万年以来最幸福的时光,虽然结果注定是个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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