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跨性别者的深度精神分析

对跨性别者的深度精神分析
Lin Fraser
[摘要] 这篇文章为对跨性别个体做深度精神分析和精神治疗提供了一种引导性和变位性(?)的手段。该手段结合了当代的精神动力学、荣格主义和性别身份认同理论,因而能折射出一种独特的跨性别认同发展的路径。跨性别认同并不被视为天生的疾病。此外,就像大多数其他人一样,为跨性别者提供的精神疗法中产生的许多议题,是关于“自我”和与处于关系中的自我的,是有关在外部现实与内部自我之间不断进行调停的。关于跨性别者的心理学议题特别同认同建构阶段的错误镜像化相联系,这是因为跨性别自我对外在世界来说经常是不可见的。跨性别认同发展与一种身心不匹配有关,并且会受到与这种性别不一致有关的社会污名化的影响。跨性别个体通过将其自身性别视为一种二元存在,将其跨性别自我与外在世界做着调停,导致了一种内在于欲望、真实与回避污名之间的紧张张力。本文要展现跨性别认同发展中的出柜前、出柜中、出柜后的综合轨迹,以及针对我们所讨论的每一个阶段而采取的潜在的治疗主题和相关介入。挑战和解决方法通过当事人所做的诗歌得以图显。作者与跨性别群体有着37年的诊疗经验,这些诗歌创作者也就来自于作者37年间所接触的群体。
[关键词] 跨性别 变性 疗法 身份认同发展 荣格主义

一、 背景和理论
我在37年前第一次与跨性别者接触,她是一个跨性别女性几个月后就将接受生殖器重置手术,来到诊所是为了解决她的愤怒情绪。在我们的精神治疗展开之前,她就已经变性并且得到了在生殖器重置方面的支持,这使得我们能够集中关注她的精神问题。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机会,能使我不受成见限制、无阻碍地从她身上了解到变性的有关知识。换句话说,我了解到了启动HRT和/或SRS需要有来自大脑健康专家的一份评估和建议。我们在她继续其他手术期间继续了我们的精神疗程,并且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术后多年。以此为起点,她给我源源不断地介绍了许多转诊的客户,并且这在多年内引导了我的研究方向,让我研究多种不同理论,而我的博士论文就是关于跨性别主题的。此后,我在念念不忘我的工作的同时,广泛游历并广泛阅读,在三藩市精神分析协会度过了两年,又在过去的三十年内受训于一批荣格主义分析家,还是WPATH和海湾区性别协会的一对一诊断小组的创办人之一。此外,我在这么多年里,通过听取千百计的跨性别者的个人故事而学到了很多。以下表述的手段方法是对长年来的经验教给我的成就的一个简短的概观。
在七十年代开始这项工作的时候,关于跨性别主题的分析文论都很受限制,并且变性在其中是作为病理来分析的。尽管这些理论增长见闻、有效用并且很有趣,但在我的临床实践中,它们并不能很好地适应精神治疗的宽度和深度,也不能对许多患者的心理健康做出什么意外发现。尽管对这些文论的批评并非本文所应书写的内容,基于我的所见所闻,许多文论尽管很有思想,但似乎只是想用这种建成的理论来治愈人们而不是用一些其他更好的方法。许多跨性别者,除了一种身心不匹配之外,在面对外部世界带来的挑战时,实际上看上去是十分健全的。许多跨性别者抱怨那些根据精神动力学理论来开展治疗的专家们似乎并没有理解ta们的生活经验现实,这是因为他们采用的精神动力学理论暗示着跨性别自我是一种自我分裂的错误、一种自我防卫、一个非真的自我,或者甚至是一种精神病,而且永远不会成为自我的潜在的健康部分。无论如何,这并不意味着精神动力学理论和疗法并不适用于跨性别者的情况。只要我们改换其基础假设并且移除其对跨性别认同发展的或言明或含蓄的精神病理学分析,这种理论就能对我们在精神治疗中理解和帮助跨性别人群发挥更好的作用。
以下来自精神动力学思考的相关探索的领域可能对与一个跨性别个体做深度精神分析有帮助:
1.关注个体身份认同的发展,重视关系的重要性,试图理解个体如何发展出一个连贯的身份认同、强烈的自我感觉和连通感,包括移情共感的能力。
2.亲缘关系的早期图示如何从儿童期继续发展到整个生涯。
3.有适应性的无意识过程和防卫如何运作。
4.童年时习得的自我和他人的表征如何同时产生出扭曲和健全的关系。
5.建立在洞察、移情和同情之上的关系性疗法如何能够减缓无意识过程或者痛苦过程。
从荣格主义视角来看的精神疗法是有关培育个性化的。个性化涉及到“作为该人物想要成为的人”,提出关于(存在)意义的问题,以及伴随着意识的扩张。荣格主义精神分析旨在帮助当事人发展出一个健康的自我并且在与以下领域的关系中发现其生存意义:与其自我(ego,小写的“自我”),与他者(例如与亲密伴侣、家人、朋友和社群),与工作,与大自我(,自性,神或者至高主体)(为了戏谑拉康的l’Autre,这里把自性翻译成大自我)。
个性化对跨性别者来说尤其富有挑战性,因为如果要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跨性别者必须挑战社会规范、家庭期望和爱人还有不管什么人告诉ta们的ta们本该成为怎样的个体的言说。他们必须挑战公认的生理性别的稳定性的确凿无疑以及人们所坚信的性别生而固定、不可偏移的信条。无论如何,用荣格主义视角很容易分析跨性别者的行动,这是因为它并不关心那些其他视角所关心的文化规则或文化一致性,而且荣格主义关心个体如何在广阔世界里发展出自己的独特自我。荣格精神分析并不那么受文化约束,而更认同于前后背景和内外关系,这使得它能开启与大自我相连的一个更广阔的框架。荣格主义者并不特别关心病理和疾病。荣格甚至抱怨说弗洛伊德太关心这个了,这使他(指荣格)能有关注健康和可能性的余力。最后,关于治疗师的立场,就我的经验来说,治疗师的底线应该是相信当事人。正如我们在很多例子中都能发现的,在每一个良好的精神疗程中,受过严格训练的诊师往往假定当事人就是对他们自己生活经验的权威。
治疗师的立场,就是ta要在尽可能的程度上,不受先入为主的成见的影响。诊疗师和当事人在探寻当事人的内心真相的旅途上共同协作。在有关性别、跨性别、性别身份认同的不可更易性以及性别取向问题的案例上,治疗师对ta自己的信条所做的检验和反思,可以说是极为重要。临床上的所见所闻或许是惊人的、会挑战关于性和性别的成见和先入为主的观念的,甚至于,这种临床发现会影响我们对什么构成了完整自我的某些感知。我们不能不强调保持开放心态的重要性。
采用以上的手段和方法,我在这些年的实践中发现尽管深度精神分析可以极大地帮助人们发掘自己的个性化路程,它对于跨性别感却并没有什么“治疗”的效果(除了在某些个案中有孤证)。深度治疗帮助人们过更本真的跨性别生活,或者帮助我们理解跨性别身份认同如何在一段时间内逐渐发展起来。一旦稳固下来,这种身份认同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更像是本真的性别自我的一部分。它看起来确实是当事人想要成为的那个自己。这并不是说跨性别者并没有在治疗环境中代入特别丰富和复杂的内在世界。事实上,许多跨性别者的内在生活经常是非常复杂,并且难以理清。许多人需要接受长期的深度治疗,这包括处理ta们的无意识问题。在这个方面,梦的解析显得格外有效。
表现出跨性别身份认同的个体自身呈现为一个广阔的光谱。光谱内既有正统的完整的跨性别身份认同,也有着部分的、乃至是碎片化的认同,这些碎片和部分的认同也许相互之间是无关联的、分隔开的。这些分隔开的部分或许在早期的自我发展过程中潜在地发挥了防卫性功能,但是一旦固着,它们通常就不再可逆,并且可能会进化为完整的跨性别身份。
大体说来,深度疗法并不带来跨性别感和跨性别焦虑的消退,却反过来把它们揭开。在双性人的案例里,这总是致使我们去寻找一种精神处理的方法,以使有关性别身份认同或有关性取向(一种取向指向他者,另一种则指向一种跨性别自我的内在图像)的两种自我能够在同一精神体里共存。关于跨性别身份认同的表述程度,则可能有不同的结果。有的人期待完整或部分的变性(是否包含医学上的男性化或女性化),有的人则甚至并不会将跨性别认同表达出来。治疗师需要牢记的要点是,根据医疗标准,“首要目标是给予性别自我以持续的个人关怀,以此来使精神幸福和自我实现感得到最大化。”
二、 跨性别身份认同的发展和精神疗法扮演的角色
我们将从一个发展过程的视角和一位综合的跨性别者的生涯轨迹来阐明疗法中可能产生的心理议题。要记住的是,这只能充当模板和范例,因为实际的临床图示可能颇为复杂,这取决于症状开始的年份,跨性别感和性别焦虑的程度,包括重要关系在内的生活经历,以及许多影响身份认同的个人生活中其他的方方面面。
对跨性别者来说,最初的考虑与其他的每一个人都相同:发展出一个人健全的自我和与处于关系中的自我,经历共鸣和移情,还有信任,发展出建立亲密关系的能力,并且过上本真的生活。对跨性别者而言的独特挑战,以及或许是最重要的、发生在精神疗法中的心理问题的征兆,是ta们不得不在他者面前掩藏其正在发展的跨性别自我。因此,该个体就要一个人偷偷地在暗地里建立其自我,而为了避免社会污名,ta经常在出柜后也要把自己的自我再次掩藏起来。结果,对很多人来说,ta们独一无二的个人历史在其一生中都保持在秘密状态。因此,至少在性别意识的层面,发展中的性别自我既没有得以镜像化,也没有被社会化。
然而,在六十年代以来的文化迁移浪潮中,这种情况发生了改变,因为人们冲击了既有的二元性别系统以使跨性别和其他性别分歧者能够活得更加本真。此外,跨性别者,就像其他人一样,必须在这样一个很大程度上把性别视为二元对立(换句话说,不是男性就是女性,不是男人就是女人,不是男性化就是女性化)的世界里存活并且调停其性别。这对跨性别者来说极具挑战性,因为ta们的性别身份认同并不与那种对性别的二元对立的理解相吻合。
三、 早期生涯
根据一些不同理论家的言说,人格成长的任务是要培育出对独立自我的感知,并且带有基本的信赖和亲昵的能力。而考虑到身份认同发展理论,这种对自我的独立感知开始于6到18月的婴儿期,也就是拉康所说的镜子阶段。儿童通过对照顾ta的他者进行镜像化来看待其自身,自我是建构在与他者的镜像关系里的。一个完整的自我的成长需要有一种准确的镜像化。当然,独立的身份认同也会在真实的镜子里体现出来,当我们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影像,我们会说:“嗨,那是我!”对大多数人来说,通过他者的镜像化形成的性别也就是由与我们的自我概念相匹配的。
根据性别身份认同理论,男性和女性的身份认同差异很早就开始发展了,或许早在两岁之前。
除了使我们成其为人之外,性别身份认同也是个体同一性,也是个人对自我的感知的重要基石。如果某个人被限制只知道一件事情,那这件事就该是ta是一个男孩还是女孩。社会对自我感知进行镜像化,强加我们以性别自我概念。这个过程涉及到对母亲形象的分离(男孩)或对母亲形象的认同(女孩),并且这个成长任务的解决优先于创造亲密关系的能力的成长。对男孩和女孩来说,成长任务可以显得大相径庭。男孩们面临着从原生哺育者那里分离开的特别挑战,而认同自己的男性个体要比不认同来得难得多,这可能导致后继的关系性困难。此外,大多数成长理论一致同意,这种在社会层面和亲属关系层面上发生的分离化和自我认同化,无论多么富有挑战性,都对性别身份认同的健全与巩固来说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对跨性别者来说,这个过程尤其具有挑战性。我们并不理解跨性别感或性别焦虑的“病因”是什么。尽管研究人员和性学专家怀疑这种情况有着生物学根源,但学界并没有达成理论共识,也没有找到结论性的证据。而且,因为跨性别身份认同往往是不可见的,至少在儿童期经常是不可见的,故而其性别折射往往是错误的,尽管这种错误并非出于故意。人们将他们的所见以及期待的所见进行镜像折射。
由于社会对性别分歧的不可见以及与此相联的污名化,儿童的跨性别经验并不会被镜像反馈。就我们所知的,跨性别者认为他们的存在核心是转性别或跨性别的,而正是这种对性别的主体性感受定义了他们的经历。当涉及到确诊、程度、症状年限以及清晰表达的能力的问题时,不论这些问题是否残缺或完整,人与人之间的主体性感受往往彼此不同,但大多数人对其生涯进行回溯的时候,至少从幼年开始,对症状的存在就有个暧昧的认知了。因此,当牵涉到性别问题时,为分离化或个体认同化所做的调停可能会相当具有迷惑性。例如,对心智还在成长中的跨性别者来说,ta如何不认同或认同某个形象?以及,ta不认同或认同哪个形象?许多跨性别个体称自己感到很迷惑,ta们并不一定对这个问题有一个清醒的认知(清醒认知通常晚些才产生),但ta们通常只是记得当ta们试图与同生理性别的小伙伴进行身份认同时,会有一种错谬感。听完ta们的故事,我觉得ta们似乎并不适用于男性或女性标准人格成长性别身份认同理论,这是因为,ta们本真的自我并没有透过镜子折射出来。
个体对该种困惑的解决,使其性别自我得到双元和平行的发展:一种表面的社会镜像化了的自我,还有一种常在心里的通常是个秘密的自我。Ta会有种对并不匹配于身体的自我的内在感知。内在自我秘密地成长,没有人会发觉。正因为它对他者来说是不可见的,故而这重自我不会被镜像化。同时,ta表面虚假的性别自我也成长起来,并且为社会所投射。这两条成长路线在一个个体生涯里共存并且共同发展,当社会投射着“陌生人”的形象时,这个“陌生人”自身并不可见的自我却也在同时成长。这种镜像化的缺失及其程度取决于性别分歧的可见度。
从一个深度指向的视角来看,核心的精神动力学问题也就是:当自我不可见时,它是怎么成长的?这个真实自我如何能够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成长——当其他人都只看到其非真的却又是事实上可见的自我,并对这种虚假的自我进行强化和镜像化?还有,不可见的自我如何能够与他者进行关联、连接和产生信任?从成长学视角来看,显然年轻的跨性别者所肩负的这项任务非常困难。当代的主要的“客体关系理论”学家们强调错误镜像化可能产生的问题,尤其是强调它在虚假自我的发展中的作用。事实上,通常来说,较优质的精神治疗都会对这种错误镜像化进行矫正。但好消息是,跨性别者是在其他领域实现其自我的镜像化的,因此,关键的真实自我能够学会信任别人,也能够学会与他人建立联系。但无论如何,由于对性别自我的无意向性却是错误的镜像化,信任他人与产生联系的能力会含有潜在的重大扭曲。
对成长中的跨性别者来说,幼年后来发生的什么事情可能成为精神疗法要处理的议题?Ta们可能会变得害羞、孤立、内向、抑郁、不信任他人、一个“演员”、优柔寡断并且非常孤独。Ta们可能也会创造出一个带有丰富幻想、大量区隔和自我满足感的脑内世界。Ta们可能难于说出对自我的核心感知的来源,并且试图成为另一种人,或者是变得极度男性化或者是变得极度女性化,以此来宽慰自己。他们也许会变得不相信自己的感官。
典型的感觉可能包括感觉自己像外星人、担心“发疯”或变成“唯一的一个人”,都带有一种对分裂和分离的防卫,以此作为对自己问题的唯一解决途径。其他人则可能经受麻木、压抑、记忆问题或者甚至解离症。通常来说,这一切都可以视为是某人拥有一个难以见人的秘密所会带来的增生性后果,但是在跨性别者情况下,这个见不得人的秘密却是人的自我本身。
四、 青春期和前变性阶段
到了青春期,除了自我和身份认同问题之外,身体的问题也开始产生。第二性征的发育可能会被认为是对身体的一次背离。这使得某些跨性别者放弃“我确实是而且现将会成为一个男人或女人”的希望,不管怎样,这种事确有发生,尽管证据都指向其反面。对发育中的身体的厌弃可能伴随着解离症,尤其是考虑到性别身体的部分器官和脱离肉体的真实自我的一生经历之间的背离。许多人觉得自己全知全能,有的人觉得自己的身份是星际迷航里的角色数据或者是一台机器或者说是一个外星人。有些人则以身体为代价发展其心智。许多人很聪明,有些在计算机上培养的兴趣远超常人。当身体的部分发育得如此错谬时,生活甚至可能被感受为“像科幻小说”。
许多跨性别者非常害羞,并不会觉得自己与他人相处融洽,或者说本身是有社交障碍的。有些女跨男跨性别个体在百合文化中寻到安身之地,而男跨女个体则沉溺于耽美或极客文化。许多人感到非常孤立,而且不太有约会经验。有些人是无性恋者,或者偷偷地发育起其性自我(sexual self,注意区别于gendered self)。Ta们可能成为杯水主义者,并且在与自我的性问题上过于活跃。有些男跨女个体描绘了与变为女性的自我陷入热恋的景象,她们可能是相当自闭、独处的。有些可能与镜子发展出一种关系,并且正因别人不会这样做而进行私下的镜像化。其他人则会在变性之前,装扮成自己所中意的性别角色,并摄影以将相片随身携带,有点类似于随身带着离开自己的爱人的照片,以此来保持心灵相通和相互爱慕的做法。在这种情况下,吸引力指向自身的某一部分,以使这一部分可以作为本体安全的掩盖层,尽管ta们并不能把这一部分公之于世。因此,ta们学到了,如果ta们从外在世界得不到什么(比如爱),ta们就自己来,自己做,自己为自己创造。
有些男跨女跨性别个体会体会到她们自身内部男性一侧(逻各斯)与女性一侧(爱若斯)之间的内在分裂:一方面,她们全部的情欲力量沉迷于理想中的女性自我,其中是一种大爱神原型(荣格术语);另一方面,她们的男性表征却又是坚固的、理性化的并且是天生内在的。有些人不太有性伴侣,并且会觉得处理性关系和亲密关系非常棘手,因为其身体是“错谬”的。假如她们在性方面较为活跃,许多会在性的角色扮演上成为行家里手,由此带来同性别身体部分的解离化。大多数人在生活中感到内疚、有罪和羞愧,并且因怀揣着秘密而生活而感到孤立。
除此之外,青春期也是找寻其他重要形象的时期,尤其是要找寻其他跨性别者的表征。青春期是自我发育并且以“寻找奇闻轶事”来支撑活下去的希望的时期。它也是培养坚韧毅力和耐心的时期。在因特网诞生之前的年代,Christine Jorgensen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所做的成功的“性别转换”既给人们提供了榜样,也为跨性别人群提供了现有的名称。其他的跨性别先驱,如男同性恋女跨男 Lou Sullivan,他为使人们能会面交谈并获取关于其自身处境的准确信息而成立了跨性别社区组织。今天,得益于跨性别人群的普遍存在和在线信息的广泛传播,大范围的信息和联络成为了可能。许多跨性别者加入了聊天室并且在世界范围内进行交流。跨性别社区同时在线上和线下进行发展和成长,为许多在出柜前被孤独和孤立所包围的跨性别者提供了暂时的慰藉。我们应该更加重视和研究跨性别个体在出柜之前表现出来的坚韧毅力和力量,这是因为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现象,因为ta们竟然能够在他者所做的准确镜像化缺席的情况下,如此奇迹般地发展出一种对性别自我的确定感知。
五、 出柜
人们经常在出柜之前寻求精神治疗。许多人一遍又一遍地强调:“我再也不能忍受了。”这是因为性别焦虑和压抑持续累积,而这种压力迫使跨性别者寻求带着这种跨性别感生存下去的方法和途径。Ta们来寻求精神治疗有很多不同的目的:或者是得到正确对待这些焦虑感受的本真方法,或者询问ta们在跨性别光谱的哪一个位面(全跨,还是仅仅HRT或者几乎不表现)能让自己活得更幸福,又或者对自己来说什么是正确的,以及是否要走上完整的跨性别角色道路。
因为当事人需要应对各种各样的内在和外在影响,以试图在跨性别感、性别焦虑和外部世界的要求以及生命中其他亲近的人的需要之间做平衡,对自身的精神治疗或许会持续很久。Ta们试图发现ta们本真自我的本质,以及这个本质在什么程度上需要表现于外部世界。许多前来精神治疗的人希望治疗师帮助ta们理解跨性别感和性别焦虑的意义,以及帮助ta们决断是否要将这些感受表达、宣泄于外在世界。其他人有些已经确定要改变性别,并且认为性别角色的变换对其来说是唯一本真的道路,则会前来精神治疗以获取变性上的帮助。许多人花了好多年分析自己,而且在心理上可以说是非常成熟。因此,有些人在面对自己的内在世界时需要帮助(我是谁?),而其他人则需要帮助解决应付外在世界、工作、家庭和朋友的问题(我知道我是谁,但我该怎么以真正的内心性别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除了需要在性别角色变换上的支持外,后者通常还需要有关女性化或男性化的HRT和手术的评估和建议。
出柜也是对爱和工作进行再次调停的阶段。许多人好奇谁能爱上ta们,也困惑是否能在变性后还待在原来工作的地方。变性意味着旧的自我的丧失的同时,也意味着某些关系的丧失。它也关乎针对性别的歧视和“盯着看”——“感觉自己像个变态”,甚至潜在地会丧失所有那些对成为自己认为自己应该成为的人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有些人也许会这样想,尽管自己是个跨性别者,但变性却“太不值得”。然而,大多数人却连是否变性的抉择都下不了。
我举一个男跨女的例子,她在考虑变性的过程中动摇了很久,并且在此过程中与其配偶离了婚,最后却坚信“他”因为“她”的身份而无法在其领域做出重大贡献,因为一个“她”的身份根本就不会被人当一回事。但,假如她不出柜,她也会问自己——是否能认同于一副男性躯体和一个男性的身份?当事者或许会在出柜还是不出柜的问题上反反复复多年。
对于那些明确要求变性的人来说,出柜期可以说是第二次青春期。但与青少年不同,跨性别者在年龄和阅历上更有智慧和优势,却缺乏同龄人和同伴支持所能带来的益处。认真开始HRT所带来的影响,是意义深远的。在典型的情况下,当物理和心理改变起作用后,跨性别者会萌发一种“正确感”。变性是一个自我中心和自我聚焦的时期,或许在他人看来会显得自私。与其他跨性别者见见面是培养一种本真自我的表征的关键。
在出柜过程中,跨性别个体会同时感到慰藉和恐惧,尤其是对污名化和出柜被拒的恐惧。跨性别者的出柜与l、g、b个体的出柜不同,其出柜牵涉到的性别角色转换是非常引人注目的,出柜之后并不能获得掩藏。从身份认同构建的角度来看,这可能会导致其自我及其外表的镜像化产生困难。跨性别者在性格角色的变换过程中,会让自身显得非比寻常,以至于会导致异化。Ta们的遭遇的并不会符合ta们的内在想象,而彰显自我导致的后果会使人放弃继续作为非跨性别者的“正常”男女而生活。此外,个体或许会是第一次感到其有了正确的性别和身体。有些人甚至会在性别取向上发生预料之外的改变。有些人根据其性别而改变其对象选择,有些则不会。不管是否改变对象选择,那些先前是“直的”的跨性别者,或许面临着对性取向是l、g还是b的第二次出柜。其他人,尤其是为男性所吸引的女跨男个体,可能会放弃les的身份而认为自己是直男。
大多数正在经历性别角色转换的跨性别者都必须在长时段社会化缺位的情况下学会如何适应新的性别角色,而长时段社会化却是适用于非跨性别“正常”人的。Ta们必须很快完成其二次青春期,而ta们的这次青春期是以幻想为基础的,这种迄今为止的纯粹的幻想没有来自青春期友谊或社会反馈的根据。因此,ta们不得不再次经受“镜像化”的缺失。
六、 出柜阶段的治疗
治疗的关键任务是:
一、 根据其或准确或模糊的性别认同,或局部或全面地对当事人进行观察和镜像化。
二、 在治疗进行时,帮助ta们本真地认识和参与其所认同的性别。
治疗师在治疗开始的时候,尤其要注重分析的是在依恋、分离化和个体化方面的前俄狄浦斯时期。在这一成长阶段,完整的自我地成长需要有共情和镜像化。正如前面提到的,对许多跨性别个体来说,这种共情和镜像化并没有发生,其结果导致了“虚假的自我”的成长。通过分析师采取的准确镜像化的治疗技术,当事人会感到自己的全部被透视了、话语被听见了、内在被理解了。表明早期成长阶段的缺陷需要当事人进行共情和镜像化,而这种表达无疑会在治疗方面实现矫正。正如Winnicott所说的:“精神治疗并不是做一些聪明和精巧的阐释。大体上,它是对病人所释放出的感情的一种长期反馈。它是诊疗师面孔的复杂衍生物,而这张面孔需要反映它的一切所见所闻。我喜欢这样来界定我的工作,还觉得只要我这样做足够准确有效,病人就会发现自己的自我,并且会感到自己是个真实的本真的活生生的存在。”当我们面对跨性别寻诊者的时候,要记住这些尤其重要的话。对ta们来说,治疗师往往是在本真自我事实上被表达出来之前,第一个看到自己的本真自我的人,而且是知道自己的秘密,而且会帮助ta出柜的人。
对跨性别者来说,仅仅是倾诉自己的故事,或许还有第一次在一个非成见的环境中听到ta们自己的故事,就足以成为巨大的慰藉了。Ta们得以以自己的图示来看待自己,而不是畏缩于他者的目光。以下是一位已经术后十五年的跨性别者对治疗师的评价:

(在我第一次约见您后回家的公路上,我这样想)
自我决断时,
我知此方适。
我将无悔恨,
亦无第二念,
遑论寄他想。
兹又因之何?
我知我谁为,
此知持已远,
然为恐惧羁,
怎敢有此念?
君问实霹雳:
“可曾与人道”?
我觉君委婉。
来此与君话,
实乃花初绽,
敢问畏水者,
谁敢寸步前?
我亦不确记,
但觉身无负。
似有神在身,
万事皆肯付。
吾家吾宗教,
谁人愿肯许,
但心基督在,
我心全已释。
是日当是刻,
何疑又何问!
何曾有他想,
岂能有遗恨!
一九九二年,
六月又五日,
全套谓完毕,
我亦为真人!

除此之外,一旦ta们开始以一身偏好性别的打扮前来诊疗,有些诊疗者就再不会以原来性别的打扮出现。经常就是,我看到她之后,根据她看待她自己的方式来分析她、接近她。
这个形成中的自我非常脆弱,因而需要得到极大的关爱。它很年轻、脆弱,还未经世事。通常来说,它长期以来只是一个终身的幻想,被主体所掩藏、所珍惜,并为主体所保护。它也可能充满负罪感,并且是相当不信任别人的。一旦暴露于外界,它很容易羞愧和感到耻辱。在诊疗室之外,它会被指指点点、被污名化、被看作精神变态,甚至会被世人所厌恶,乃至臣属于他者的暴力,当然毫无疑问,肯定会臣属于世人的排斥。当本真自我开始生成时,治疗师和当事人需要在保持希望和最初放映的梦想实现的可能性的同时,也认识到这个梦想被毁坏的可能性,或者说,至少部分被毁坏的可能性。一位前跨性别女性如此描绘了她的经历:

出柜乍得成,
真欲却洪泛,
欲为真女子,
然此实折磨。
为汝需己安,
更需不己厌。
苟存似履冰,
几人能幸全?
外人目力怒,
岂止暴与拳?
然我不自锢,
怎能徒保安?
每每显真值,
此方为真焕,
我身犹已死,
然真我犹生。
随出柜前疑,
觉真女可践。
出柜或特攻,
允我以梦现。
然此昙花梦,
可曾有希涓?
我愿梦成真,
亦想天大同。
我已非男子,
女子尚宣宣。
但为居中者,
何事可改变?
但能空移情,
尚可溺其中。
如我梦不助,
移情有何用?
幸人今见我,
也知我欲何。
如能全男体,
唯唯其规范,
困难兹可避,
然我只心恚。
此世无他途,
汝亦无可择。
人言当下世,
非汝辈情欲。
然则未来世,
又岂能确切?
我欲为此在,
不生焉能死?
纵有手术在,
汝亦为排异。
吾身谨铭记,
何则吾所缺。
性别不可求,
好似无穷大,
纵有所接近,
不过离更远。
已知泉路尽,
但觉归家难。
虽我诉此情,
亦觉怒不限。
然模范何在?
多者亦蝇苟,
岂乏同病人?
战栗复战栗。
汝亦为则何?
岂能哭身死?
身心为二元,
笛卡尔斯确。
我灵无谓性,
更无谓实在。
我乃超验者,
汝亦须知此。
我不再为男,
若有一宁日,
谁又愿为女?
性别又性别,
超验则无别。

出柜时跨性别者的中心问题是与他人的关系问题和信任问题。对某些个体,治疗师不仅仅要反映ta的感受,还要与ta进行互动,这是因为ta的自我已经被深层保护了。这有点像接生婆在应对难产。从荣格主义视角来看,最好能激发出当事人对外向和社交感情的态度。许多男跨女求诊者往往十分内向,并且在回应别人的时候也受到其性格的很大影响。
为了缓解对身体的烦躁,治疗师可以提供女性化或男性化的HRT或SRS方面的信息、帮助和参考。激素的作用可能会出乎意料地大,虽然这种作用本来就是跨性别者想要的。同新人的跨性别者分享先辈们的跨性别路途有助于预测和推进其自身的变性化。治疗师也可以为求诊者树立一个准确的性别角色表象,以此作为其追求的榜样。
变性的决定不仅仅对跨性别者来说有着重大的影响,对其所爱的人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事情。有时候,治疗师在征询当事人的意愿和需求后,会让亲人、爱人乃至工作环境里的同事也参与治疗。所爱的人也需要处理其在世界上的身份和位置问题,为此做一个迁移。但是,只有在充分告知其参与治疗的潜在风险,以及获得其完全同意的表态之后,所爱的人和同事才会进入治疗过程。对很多跨性别者来说,诊疗室里一对一关系所确保的安全性不应该受侵犯,治疗师如果觉得就诊者身份合适,可以把ta介绍和转诊给其他精神问题的专家。同雇主的问询还有对同事的某些训练,可能会是促成ta们在工作场所完成性别转换的恰当方式。
并不是所有人都变性。有些人与出生性别的角色相处得很一致很融洽,但他们同时也理解并接纳自己的跨性别感,把它视为自身的一部分。然而大多数人或多或少是必须变性的。不论当事人在跨性别光谱上处于何种位置,治疗师的任务仍然是经常观察、经常包容并且赞许ta们。诊疗室既有充满认可感的环境,也是一个充满安全感的场所。对那些要实行变性的人来说,它就像一个防止ta们过于冲动和猛烈行动或者置身于危险之中的保护性的容器。让我们举个例子,有一个暂时居住在原教旨主义穆斯林社区的跨性别者,她迫于焦虑不得不易装出门,但她很清楚,一旦她被人发觉,就有可能会被囚禁乃至被斩首。她通过网络与治疗师保持着稳定的联络(稳定到几乎就像在本地的精神科就诊),直到她返回美国并且安全变性,这个虚拟的办公室为她提供了足够的环境支撑以实现她展现自己、被他者目视的需求。
在更一般的情况下,治疗师需要考虑跨性别个体的所有的可能性,因为ta们在性别光谱上并不固着,在某些情况下,甚至从来不会固定在某个特定的位置上,而保持着一种流动性。有些人并不完全变性而只是停留在性别光谱上对其最舒适的位置上,而其他人则承认,ta们的性别实际上是一种流动性别,而且会随时间改变,从来就不会稳固。
还有要说的是,有些过着双性别生活,不断改变着人格外貌和性别角色的人,当ta们拓展其生活经验并且花更多时间与外在世界共处,并使其自我或多重自我逐渐成长时,ta们会潜在地拓宽其原有的性别刻板印象和原型图示。治疗师需要面对、处理这些拓展选项,而这些拓展选项并不与一种性别的二元系统相适应,而更可能是对身体与性别表达的混合性搭配。这个性别光谱多样性的存在挑战了既成的理论,这些理论假定只有一个一贯的、一元的性别自我,并且性、性别和性取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稳定的。有些人完全变性,并如此生活,有些人则以部分变性的状态活着。有些人会改变对性交对象的选择,有些人则不会。跨性别女性也许会选择保留其阴茎,跨性别男性可能在选择性别重塑手术的同时,还保留其阴道开放而只是给其换个名字。有些人自己认为是跨性别,但有的人却不这样想。有些人只想要一个跨性别的代名词,而不想改变其身体。总而言之,性别光谱的排列是千姿百态的。许多人在对其所认同的性别有了越来越多的认知之后,会越来越倾向于完全变性,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除了内在的自我表征以外,ta们不得不受限于社会背景、年龄和社区共同体。
尽管治疗师为跨性别者所做的工作或许看上去很新鲜,但ta们的治疗手段与其他的深度分析工作并无较大的不同。治疗师仍然保持了其情感中立的立场,而只有这种情感中立、同情中立和价值中立才能确保良好的治疗,这使得治疗师能把注意力放在回应移情以及个性化过程中的所有部分。由梦所描绘的无意识的内容可能会对当事者应付不同的性别身份认同和表达的排列组合颇有帮助,这是因为ta们鲜有外部形象可以援引,而只能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治疗师的另一重要身份是良师益友。许多求诊在总体上以及在新的性别角色上,在处理关系性问题时总是感觉自己很天真。对治疗师和求诊者来说,互相感觉处在联系之中是最为重要的。关系性问题以及培育更强的共情感在自我建构的过程中会逐渐变得越来越重要。此时,跨性别个体有有意识地构建起自我的可能。Ta们可以抛开阴魂不散的错误感以活得更加本真,因此可以变得不再那么害羞,而能更加融洽地与他人建立关系。一旦ta们能褪去心中那尺寸不当的厚厚的外壳,许多人会变得更加外向,因为这是ta们第一次不带有任何障碍地与外界交流。当自己构建起来的新的性别自我被外界和他者所目视、所镜像化,许多人会觉得自己世界联系得更加紧密了,自己不再那么自我中心了。这个过程经常需要ta们面对童年时错误镜像化所产生的恶果。精神治疗的目标是把两个平行发展起来的自我整合为一,以此解决相关的并发症和精神错乱。
七、 变性之后及变性之外
变性之后,随着跨性别个体得自我意识得到巩固,其个体化也继续得到发展。Ta们会持续发育出对身体同一性的感知,其意识和理解能力也不断成长,以致于认识到早期幻想里的改变性别实际上并不会成真。这实际上是一种沉重的悲哀,因为ta们长期以来一直渴望着一副“真正的”阴茎或阴道以及随之而来的性意涵。在此,在爱情与工作上对应于新的性别角色的各种问题又开始凸显。许多人还是要问:“哪里是我的归宿?谁肯爱我?如有人爱我,我要不要告诉ta我的过去?”性别取向的改变实在是稀奇的事情。许多人的伴侣也可能是一位跨性别者。而有些人则要忍受独身和孤独。
在这个阶段,存在的意义的问题显得更加重要。用荣格主义理论来看,这个时期内,自我得到扩展,新的性别角色内未发育的原型图示有了发展的可能。与被欺骗感相对抗仍然是有效的主题。
有些完全变性了的人会问:“我是否仅仅从一个密室逃到了另一个密室?”传统地来说,一次“成功的”变性需要跨性别者在“对应”性别角色上能够被认可,以使得其跨性别身体不再可见。许多人都很渴望这种结果,因此也会对自己的跨性别过往和经历表现出否定。但是,一个人如果不说出真相,ta怎么保证自己是本真的?跨性别个体往往把回避社会污名化看得很重。Ta们的想法是这样的:“如果你知道了真正的我,你肯定会排斥我,或者说至少你会用不同于看待“生而为男/女”的另类的眼光看待我。这样,我就失去了一切。而变成想要成为的那种女性或男性的梦想,也就全都破碎了。但如果我对你掩藏这真相,我也改变不了我是个性变态和怪物的事实。”这种左右为难与骑虎难下的窘迫会成为一种不断积累的一生的困境,而变性后的个体需要用不同的方式来应对。有些人重视外貌和表面的正常,因此就把真相藏起来,活得鬼鬼祟祟的。其他人“说出了真相”,但除非ta们承认自己的第三性状态或者真正地接受自己的跨-性别,ta们也就不能像自己当初期望的那样幸福地活着。这种痛苦,是很难缓解的。大多数人只会对少数亲友道出真相,但对更广阔的世界却保持了沉默。
变性后的阶段仍然离不开对失去了的机会的渴望、失望和悲痛感。有些人希望自己原本能更早些变性。一些男跨女跨性别个体哀悼逝去的青春,深恨不能在青春期变成女性,因为只有在青春期,才能体验纯真的少女时代。而对于女跨男跨性别个体,“成熟化”会显得很困难。许多人看起来过于年轻,而不像一个成年男子。有些人则宁愿保持其少年的身份,这是因为成年男子所需要的社会生活太让人厌恶。许多人与以女性主义者自称的女同性恋者达成了同盟,并且对异性恋霸权关于男性化或阳刚之气的观念感到非常不满。其他人担忧自己比实际年龄看起来更年轻,以致不像个成熟男性。有些女跨男外表转变得很好,以至于不会再被人所注视。但不管怎么样,跨性别女性和男性都会因某些重要的关系和牵绊的断绝而感到深深的悲痛,因为有些朋友、同事,还有尤其是家庭成员并不能够接受ta们变性了这一事实。
但是,对很多人来说,不管外部世界是否能完全接受ta们,ta们的的确确会感到放松、宽慰和满意,觉得自己终于“做对了”人。一位术后六年的男跨女跨性别者如此说道:

我为世间不同者,
此事何曾分秒忘?
汝知汝非生即此,
这事空能诉圣杯。
然则天主是赋予,
我亦不能为之何。
我知我性非完满,
真女唯有梦中作。
然则我心谨无疑,
岂可踌躇行不确?
一言一行皆法正,
如此心释又情怡。
又有江边垂钓人,
谓我殊途亦同归。
然则殊途虽不易,
今我此在岂能移!

在治疗过程中,关于存在意义的问题会源源不断地被呈上案前,而治疗或许会涉及到先前的阶段没有涉及的问题。随着个体同一性不断获得整合,任何其他精神分析和心理治疗中出现的相同的问题会螺旋式地发生复归。
诊疗室之外的歧视和不理解为跨性别者带来的窘迫可能会让精神分析师在社会上或者对其家人、同事和朋友面前,为其展开辩护;有时ta们还会行动起来发起或参加某些社会活动。许多精神分析治疗师成为了教育家,希望能使社会文化对性少数和性多元者更加包容,乃至有一天能满怀希望地歌颂性别不一致和性别分歧。
对跨性别者而言,在个体化进程不断前进的情况下,ta们更需要与生涯任务达成妥协,并且接受身体和社会的现实。Ta们需要学会感受出彩的工作所能带来的自豪感,需要在其独特的人生道路上找到意义(例如,能够同时体验两种性别的生活,并懂得其感受;能够感受到性别光谱的复杂性。这是“常人”所感受不到的独特的知识和智慧);并且为自己独一无二的的人生旅途中的所见所闻而感到由衷的喜悦。每一个跨性别者都要学会为自己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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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一个,这自述的翻译真是天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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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就是诗歌(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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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了乾隆的御制诗